第205章 凌氏书坊(2/2)
惊堂木拍得震天响,屠大人眯起三角眼,目光像把生锈的镰刀在几个掌柜脸上刮来刮去:“查不出话本子源头,诸位就在诏狱过年吧。”他枯瘦的手指扯断三根花白胡须,“皇后娘娘凤谕在此,便是天王老子来求情——”
砚台“哐当”砸在《度春风》话本上,封皮画着的交颈鸳鸯裂成两半。跪着的绸缎庄掌柜突然想起什么:“那纸!是凌氏商行的竹纹笺!”
屠大人腾地站起,官袍下摆扫落茶盏。十年前梁国舅奶兄被腰斩时,血点子溅在梁国舅的蜀锦靴面上。那老杀才当场晕厥,屠大人却捧着罪状进宫面圣:“陛下若想赦免,就用这端砚砸碎臣的天灵盖!”
“师兄……”景仁帝望着他补丁摞补丁的官服,到底咽回了求情的话。
此刻京兆府衙后堂,雕花窗棂透进的夕照里浮着细尘。书坊掌柜战战兢兢呈上残页:“这油墨泛着蛤蜊壳似的青光,全京城独凌氏书坊有这手艺。”
屠大人指尖捻过纸页,突然冷笑:“去年腊月凌家往城郊运了二十车松烟墨。”他抓起惊堂木又要拍,忽听得门外衙役急报:“跟踪的人回来了!马车进了凌氏库房!”
暮色中的城郊库房飘着桐油味。屠大人踹开大门时,惊起满屋雀鸟。成摞的话本堆得比人高,封皮上“凌氏书坊”的朱印还泛着潮气。
“给本官抄!”屠大人官靴踩碎地上一枝并蒂莲纹银簪,“江南凌氏好个诗礼传家的望族!”
十年前梁国舅府。
“屠明德!”梁国舅的玉带钩撞在青砖上,“这是我乳娘独子!”
屠大人抖开血衣:“独子就能当街摔死婴孩?”他忽然解下乌纱帽,“陛下要保国舅,臣这就辞官归田!”
景仁帝在养心殿摔了茶盏:“师兄这是逼朕!”
“臣逼的是王法。”屠大人掏出户部账册,“上月梁家捐的三千两白银,已换成米面施粥。”他三角眼瞥向皇后,“娘娘若嫌臣碍眼,臣明日就告老……”
皇后掐断三根护甲,拂袖而去。
凌氏库房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打转。屠大人抓起本《度春风》掷向主事:“印这些淫词艳曲,对得起凌家祠堂的进士匾?”
主事膝行着抱住他官靴:“大人明鉴!书坊上月遭了贼。”
“贼能仿你凌氏独门油墨?”屠大人抽出佩刀挑开话本,“这装订的手法,跟你们上月呈给国子监的《四书集注》一模一样!”
更鼓敲过三响,衙役押着三十车话本往京兆府去。屠大人突然驻足,望着城南凌氏大宅的飞檐:“明日早朝,本官要参凌阁老教子无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