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6章 回家(2/2)
“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当初我没帮你说话,我也是自私了。”
“外公,我现在很好,真的很好。”
“不管做什么,好就行啊,淑芳啊。”
他又喊着尹淑芳的名字,“长岭呢。”
纪莫年皱眉,从他回来,外面那么多外公的亲戚朋友以前的同事都来了,唯独没见到他爸。
尹淑芳脸色变了变,“爸,长岭忙,走不开,省里事多。”
“忙点好,男人就要以事业为重,长岭就是太激进,想法是好的,可还是太嫩,能力不行。
淑芳啊,爸一直后悔,当初为什么让你和长岭结婚。他不是良配。”
尹淑芳忍不住哭出来,“爸,这都多少年的事了,你说什么呢。”
外公却双眼迷离意识不清的,带着哽咽,“爸错了,不该让你嫁给长岭,他能力不行,急功近利,只会钻营,他配不上你。
我当年,看走了眼,我这些年管着他,不让他做出格的事,怕他连累你,可爸管不了了,爸对不起你。”
“爸,你别说了,我和长岭很好,真的。他这个人虽然……,但他对我挺好,爸,你别这样。我以前性格要强总和你吵,其实我很后悔,爸,我们以后都好好的。”
外公声音越来越低,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,但都说不出来了。
尹淑芳瞪着眼睛喊着,医生过来急救,但没希望了。
尹淑芳崩溃的几乎站不起来,趴在地上看着,痛苦的不能自已。
什么院长什么自尊要强,都被死亡击打的粉碎,这一刻尹淑芳也只是一个无助的女儿。
据外公私人医生叙述,外公查出淋巴癌也就是上个月的事,他要求医生签保密协议,不让任何人知道,包括自己的女儿。
他性格一向固执要强,从年轻时就是老一辈的奉献精神,认为身为一个人,一个走上高位的人,就该奉献自己的一生。他不喜那些人与人之间虚头巴脑的东西,更不喜欢阿谀奉承,不喜别人在无用的事上儿女情长,更不喜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产生同情。
他哪怕退休了,都还在操心工作上的事,事事插手,看不惯年轻做派。
他以为他在奉献,可时代的变化与代沟,常常被年轻一辈的人诟病,认为他退下了还插手,是对权利的占有欲。
她也劝过父亲,可他固执己见,他们父女俩的性格其实很像。
至于纪长岭,这些年外公都看不上他,认为他能力不行,难当大任,却小人心智攻于钻营,是外公最讨厌的那种人。
外公更是每次对纪长岭做的事不满就叫过去训一顿,每每都是失望,说当初看走了眼,以为纪长岭出身低全靠自己拼上来,是个有能力上进的,尤其是做外公秘书那几年,冲一线,大暴雨到现场,为受困人说话,甚至和外公叫板,都让外公以为他是个纯粹的。
才会逼着女儿嫁给这个家世并不相配的纪长岭。
可后来渐渐地,纪长岭走上去,人就变了。可外公明白,人的本质不会变,不过是一开始遮掩了野心罢了。
而外公向来不低头,不承认失败,那些年一直规矩着纪长岭,事事都插手,虽训斥,但确实用自己的人脉帮了不少忙,不然以纪长岭的出身和见识,怕是被人玩死很多次了。
所以纪长岭即便被打压,也顺着外公,可被其看不上也是事实。
那些年家里矛盾重重,气氛不好,过年相聚那几天,父亲,母亲,外公三个人会因各种事争吵不断。
可随着外公年纪越来越大,以前的手下渐渐脱离,谁也不可能听他说教一辈子。他已插手不上核心的东西,只剩下些余威,却也是杯水车薪。
而外公是个认死理的人,所以这些年他过得也不好,气性也都撒在纪长岭身上,可纪长岭也渐渐不是年轻时候,什么都听他的。
家里矛盾越发升级,甚至矛盾最大时,外公想让尹淑芳和纪长岭离婚。
那是纪长岭和外公爆发出剧烈冲突的一次,“我们这样的人家,可以随便离婚吗?爸,你老糊涂了。我和淑芳好好地,你看不上我,也不用如此吧。”
可外公认死理,老一辈的父权,一家之主和上位久了的权威,总是习惯替儿女做决定,他也许在他那个年代,是个好父亲好上司,可时代变了。他没变,却成了罪人。
外公想不通,为什么最后儿女和自己离心,为什么自己是为了工作好,那些人却对他避之不及。
他从不需要人同情,所以查出癌症末期后,也不想叫任何人知道。
那天是他无意中知晓纪莫年和家里闹翻跑了,他又一次将纪长岭叫去痛骂,说他无能,说下一步规划,和没长脑子一样。
说纪长岭自己儿子都教不好,说纪莫年那么好的孩子,都是被他这个无能父亲耽搁了,说幸亏纪莫年不像他这个父亲。
还拿书砸他,让他务必把纪莫年找回来,给自己的人打电话,四处找纪莫年,着急一股火上来,毫无预兆的摔在书房里。
大家这才知道外公已是弥留,他着急,他暴躁,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护不住这些人了,可他还不放心。
他撒不了手是他性格上的缺陷,是家里阴霾所在,可也是他对这个家最后的担心。
他以为这些年在弥补,可不知有些东西弥补不了。
年轻时家里什么事都要退居工作之后,外公是个大格局的人,然而这样的人,总是忽略身边的小家,等他想呵护小家的时候,却永远用不对方式。
尹淑芳年轻时就和父亲吵,为什么父亲总是这样,早年母亲生病,父亲也是一心在工作上,都没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。
之后尹淑芳的一辈子,父亲要么不关心,要么就插手,她恨过父亲。
可渐渐年纪长了,她在纪莫年离家出走后,在暴怒过后,也问自己,是否理解父亲一些了。
毕竟她也在做着和父亲一样的事,对于自己的儿女,总是不成功的。
以前是莫寻,现在是莫年,她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。尤其是当年莫寻出事后,她疯了一样的保护莫年,又和自己的父亲有何不同?
她也不知该不该恨父亲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