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 约见(2/2)
所以他是看见自己和沈澈说话,有意避开?
沈珺不在拐弯抹角,直言不讳问道:‘王府地位尊崇华贵,世子妃待人宽宏大量,三弟沈澈地位显赫,人品超群,至于我沈珺,也自认品行端正,无任何恶习,你为何不愿嫁入王府中?’
其实他想问的是,是不是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,所以才看不上他和三弟,那个人是不是她的二表哥?
可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问出口,骄傲如沈珺,他不认为他比她二表哥差,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,连他自己都说不清,他是什么时候对她生情,又怎么能以地位才华来衡量她对她表哥的感情呢!
他的心里又苦又涩,却还装得风轻云淡。继续说道:‘你可知那百花汤一旦用药过量,会导致全身溃烂,女子被贴上‘无福’标签,有权势的家族择亲皆会排斥在外,慈明大师批命断红尘,与王府的亲事也将终止,你若一旦出家,再想还俗嫁入,微乎其微。’
徐婉眼里闪过一丝迷茫,她想起梦里的林林总总,心底更多的却是酸楚,她该怎么向沈珺说呢,比起嫁入汉王府,她宁愿出家,一辈子孤独,也好过在王府里熬日子,最后香消玉殒。
沈珺转过头来,看着徐婉,深邃的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探究,却并无一丝责问,仅仅只是疑问,她困惑的看着徐婉,等待着徐婉给出一个真实又合理的解释。
‘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禹县的张县令家么,那是我外祖家,外祖母生病,我在外祖家待了一个多月,说是侍疾,实际上不到二十天外祖母就能下地活动,最后十来天,与其说是侍疾,不如说是和表姐们玩耍。若不是我自己主动想回家,我甚至可以在外祖家再待一个月。去仁和堂购药那天,正是我从外祖家回来,没有急着回府,我先去酒楼用了午膳,又去铺子里选了首饰,回到家,母亲除了询问我外祖母的情况以外,就只关心我热不热累不累。前段时间我和妹妹弟弟想来凤凰山骑马,对着母亲一顿撒娇,母亲不但同意我们前来,还亲自替我们准备随行物资、安排奴仆伺候,生怕哪里不周全,让我们玩得不尽兴。’
徐婉顿了顿,才继续说下去:‘就说今日我出来见你,也不曾向母亲知会一声,以母亲对我的宽容与信任,回去后,或许会出于关心询问如烟我见了谁,但绝对不会干涉和质问于我。’
沈珺有些意外,思忖道:‘所以你是因为嫁人后没有在家做姑娘舒坦自由,而不想嫁入王府,’
‘算是吧!’徐婉面带微笑,她已经恢复从容,沈珺既然换了她的笺文,还约她相见询问,可见只是想要知道她的想法,并不会将她的这些算计公诸于众。
若说只为舒坦自由也不全是,在她看来,无论沈珺还是沈澈,他们或心有所属,或心思不纯,于她,都不是良配。
沈珺表情严肃,凝声道:‘世间女子做姑娘时自是父母亲的掌上明珠,嫁人后,侍奉公婆、相夫教子、持家理事,想要同做姑娘时的自由舒坦本就是奢望。就算你父母亲宠爱你,愿意庇护你一生,可他们总会走到你前面,你怎么就能断定,父母亲百年后,你的兄长弟弟、侄儿侄女,还能像你父母亲那样待你,让你安乐无忧?’
‘我自然没有想过一辈子待在徐家。’徐婉不禁脱口道,‘你也说了,我若出家,再想还俗,只是微乎其微,可见并无完全不能还俗的可能。如果以后能遇上一个既不嫌弃我命薄如纸,又愿意将我放在心上庇护的人,我也不排斥嫁入,只是王府门第尊贵,徐家势位卑微,齐大非偶。’
万树江边杏,新开一夜风,满园深浅色,照在绿波中。
汉王府东侧有一处园子,假山水池,鲜花廊桥,还种了七八棵杏树,每年四月,杏花绽放满园清香,微风拂动花瓣如雨,置身园中,如雪中漫步,或轻蝶飞舞,使人心生畅意。
只是王府里的人基本不来这里,除了这里地处偏僻,乃王府角落以外,还因一墙之隔外的小巷肮脏污秽,因为王府里所有院子的夜香和泔水每日早晚会从这条小巷运输出去。
沈珺记得他还是小时候无意间闯到过这院子里一次,那时也是芳菲四月,杏花微开,沈珺还诧异王府居然有这么景色宜人的园子无人欣赏。后来奶娘找到他,告诉他院子外的小巷情况,不让他再来此不洁之地。
没想到今日他又走到这里,只是现在正值深秋,杏树光秃秃无任何美感,只余亭子栏杆处那几盆秋菊开的艳丽,红的、白的、黄的、紫的,花团锦簇,姹紫嫣红,给这萧条的园子增添了几分生机。
沈珺正想走过去看看,却忽见一女子进了亭子,她一手提着篮子,一手提着木桶,走到秋菊旁,放下木桶和篮子。从篮子里拿出剪刀开始替秋菊修剪残花黄叶,她动作轻柔熟稔,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些事,修剪完又从木桶里拿了长瓢舀水,给秋菊细细浇水。
突然,有嘈杂的说话声音传来,还有车轮子咕哝转动的声音,是府外小巷里人群走动,可能是下人运输一些杂物出去。
女子闻声顿止,手中动作戛然而止,如牵线木偶般缓缓抬头,目光穿越院墙,直直望向院外。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的不耐,更无半分嫌弃,就这样,她一直凝视着,直到说话声与车轮滚动声渐行渐远,院内再度恢复宁静,女子的目光却仍停留在那堵墙外,仿佛在那虚无之中,有什么东西令她心生向往。
向往?沈珺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惊得呆住。为何会对一条运泔水的巷子、或是终生为奴为仆的下人心生向往?不!她怎会向往这些?她所向往的,是王府外那无拘无束的自由天地。
沈珺缓缓睁开眼,他又做梦了,依然没有看清女子的容颜,可是他心里已经隐隐猜到她是谁。
齐大非偶,他没想到这个词会落到他身上,王府之尊,皇族之耀,或许于别的女子是一生的追求,于她,却不过是束缚,是枷锁,是她急于摆脱的孽缘。
他有些无法理解她的想法,却又只能选择沉默,顺其自然吧!
要不要嫁入王府也不是她能决定,嫁给王府哪位公子,也不是他说了算。
徐家在佛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启程回府,回府当天徐婉就请了徐叔来问,像黄有德这种情况,可以安排去哪个铺子做工。头一日将黄有德匆匆叫来,结果笺文被更换的事根本与人家无关,后面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他回去,黄有德任劳任怨,什么也没问就回去了,徐婉不好意思,自然想快点将人家的活计落实。
徐叔默了默道:‘老爷最近盘了几个盐场,年后可能要开采盐田,黄有德没有介绍信,那些做得好的老店铺可能不愿接受,做的不好的店铺多养一个人也有压力,不如就去盐场那边,只是盐场生意做起来进出流水大,利益丰厚,这黄有德也不知品性如何,信不信得过?’意思是这种挣钱的生意,账房得是自己人做,这黄有德是大小姐推荐,是不是自己人,也得大小姐自己衡量。